夜涼如水，特別是大漠的夜裏，更有秋天的蕭瑟。李秀禾絲毫沒有睡意，坐在秋千架上，看著漫天的繁星，就像韋清賢的眸一樣，李秀禾總覺得，韋清賢的眼中就像有星河淌過一般，美好得不可思議。他總跟自己說，他那雙眸子是隨了他的母妃的。

那他母妃應該是個極美的女人吧。所以韋清賢在母妃跟自己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查明他母妃的死因。或者不能這樣說，韋清賢心裏終究孝心大於愛情的。自己愛著的男人真的很優秀。李秀禾自嘲地笑了笑。

肩上一暖，是樓蘭給她披上了外套，“夜裏涼，怎麽一個人跑這裏來了？病了怎麽辦？”樓蘭對李秀禾，一直是不遺餘力的體貼。

李秀禾從神游回過神來，看了一眼星光下的樓蘭，垂眸，“你怎麽來了？挺晚了。”李秀禾緊了緊外套，她看著地上的影子，無論怎麽樣，都有著著距離。或者，是自己壓根就沒想靠近過吧。李秀禾有點恍惚。

究竟是什麽樣的一種感情呢？第一次在人間仙境看到樓蘭的時候，一襲紅衣，低頭彈著古琴，他就像勾人心弦的妖精一樣，看一眼都讓人沈淪。可是慢慢地，也只不過是第一眼的驚艷。李秀禾心底的人，終究是年少時斑駁陽光下那個說著“跟我走吧。”的少年。

“朝廷那邊已經知道羅楊城的事情了。”樓蘭的眼裏帶著絲疲憊，“現在已經派人從京城趕過來了。然後富春也寫了信，說是過兩天就到了。”樓蘭擡頭看著天空，今天的月色有點黯淡，襯得星辰更加熠熠生輝。

晚風吹來，帶起了李秀禾的發，蒼白的脖頸，甚至都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，樓蘭感覺自己仿佛可以聽到李秀禾血管裏奔騰的血液汩汩而流，“你……沒什麽想問的事情嗎？還是說，你已經什麽都知道了？”

搖了搖頭，發尾在空中漾了一圈好看的紋，“是韋清賢要來吧。不然你也不用這樣。”李秀禾的眼中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，有欣喜，有擔憂，還有著視死如歸的決絕和冷漠。她似乎超凡脫俗，又似乎牽絆眾多。

“嗯。對。”樓蘭點了點頭，沒有繼續看著李秀禾，而是擡頭，看著天空，“今晚月色真美。”樓蘭在賭，這是扶桑國的一句話，扶桑語中跟我愛你是一個音，又或者，就是樓蘭想說出這句話罷了，“就按照計劃來嗎？”

李秀禾聽出了樓蘭要表達的意思，點了點頭，“按計劃來吧。”秋千微微搖擺，李秀禾的心思深沈得讓樓蘭都有點看不懂，“晏靈修那邊怎麽說？這麽久都沒有百花宮的消息，我有點擔心。”李秀禾沒有回答樓蘭的那句話，而是生硬地轉移了話題。

樓蘭自然是看出了李秀禾的抗拒，也沒有繼續逼迫李秀禾，而是點了點頭，“百花宮那邊不知道為什麽，寫了信都不回信，我現在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。不過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，你放心吧，我已經讓探子回去看看了。估計這兩天就有消息了。”

李秀禾點了點頭，“你做事我還是很放心的。夜深了，睡覺吧。”李秀禾站起了身子，把身上的外袍給了樓蘭，“富春跟幽草既然快到了，房間就給他們安排好。幽草讓她住我旁邊吧。”李秀禾想了想，繼續道，“這幾天我房間裏沒人調香，下次別出這樣的紕漏了。”

樓蘭點了點頭，看著李秀禾纖細的身影慢慢地離自己越來越遠，最後融入了黑暗。樓蘭嘆了一口氣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麽辦。李秀禾真的像包著糖衣的慢性毒藥。而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，越來越離不開李秀禾。

可饒是這樣，樓蘭還是忘了沒有燃安神香李秀禾沒辦法好好睡覺這件事，樓蘭自責了一下，把書房裏的鎏金百鳥朝鳳香爐送到了李秀禾的房間裏。李秀禾剛躺到床上，就聞到了她在百花宮一貫用的安神香的味道。

樓蘭有時候就是這麽讓人心疼。李秀禾突然有了想落淚的沖動。樓蘭待她這般好，只是自己終究沒辦法回應，也不能回應。李秀禾閉著眼睛，還是能感覺到身上披著冷冽的寒氣的樓蘭到自己的床邊了，熾熱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的臉上。

李秀禾沒有睜開眼睛，假裝自己已經睡著了，可是卻聽到了樓蘭淺淺的嘆息，“我知道你還沒睡。”李秀禾甚至可以想象出來，樓蘭說這句話的時候，究竟是多麽落寞的一副神情，一定滿是失望吧。

李秀禾沒有睜開眼睛，而是繼續閉著，甚至轉了個身背對著樓蘭。淚水簌簌落下，感情終究是將就先來後到的，如果先遇到的是樓蘭，一切就都不一樣了。只不過沒有如果。現在韋清賢已經成了李秀禾心口的朱砂痣。

樓蘭見到李秀禾背對著自己，知道這是李秀禾無聲地抗拒自己，也就什麽都沒說，離開了李秀禾的房間。他還是知道要怎麽跟李秀禾相處比較好的。於是樓蘭能在李秀禾不需要他的時候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。

或者說這已經是樓蘭多年來的習慣了。他習慣了這樣。李秀禾需要他的時候，他能立馬出現，李秀禾不需要他的時候，他就遠遠觀望李秀禾的生活。說出來挺可笑的，可是樓蘭在李秀禾心裏確實是什麽都不算的。最多最多就是普通朋友。

回到了書房，樓蘭開始整理著這幾天的調查結果。昨天的屍偶會離開，好像不是因為屍偶的主人讓他們離開，而是另一個力量。而另一個力量，也詭異地像是屍偶和藥人。難道說只是一個勢力的內部鬥爭？可是這明明也不像。

樓蘭的眼睛有點發酸，他閉著眼，回憶著今天白天出去看那些死去的居民的時候，似乎，也沒有什麽異常。不，不對，還是有個細節被忽略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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